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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配圖來源:Pexels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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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佳一回神,看見滿地的飲料瓶,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差點被飲料砸中。她也回問護住自己的尹富凱:「你沒事吧?」

「沒。」尹富凱雖是這麼說,但還是不自覺地甩甩被飲料打到的手,「妳沒事就好。也不知道是誰疊得這麼爛,差點害妳受傷。被這麼重的飲料砸到頭,肯定腦震盪。」

家佳留意到他的細微動作,擔心地查看他的手臂。

她低頭的時候,他都能聞到她的髮香。是莓果的味道。

他心跳得更快了,但他有些疑惑不解:以前一堆女人在我面前擠胸、露大腿我都無感,為什麼現在卻好像有點心動?

「哎,這邊破皮了。」家佳著急地說,「你等我一下,我去向店長拿醫藥箱。」

「不用啦,這只是小傷……」尹富凱話才說到一半,家佳已經跑遠。

他看著她奔跑的背影,嘴巴上說:「無聊,大驚小怪。」嘴角卻不自覺地上勾。

*****

晚上下班後,尹富凱獨自一人在休息室吃著即期便當,同時用手機分析股票。

以前他是主力,要抬價、要壓價,全憑他心情。但現在不一樣了,他是個任主力宰割、輸不起的小散戶,所以他的操作手法比以往更加小心謹慎。

過去的每晚,他都在員工休息室裡研究股票。不只留意「朝陽」,而是「萬國來朝」四檔的各自主力籌碼動向。因為這四檔已經被緊緊綑綁在一起炒作,成為生技股的焦點、具重要指標性。任何一檔跌都有可能會打擊散戶對於其他三檔,甚至是所有生技股的信心。

尹富凱分析之後,覺得「朝陽」差不多要開始跌了,決定明天八點半盤前就掛單出清、見好就收。

他這時才發現自己早已不知不覺把整個便當吃得乾乾淨淨。這是他第一次吃光便當。而且還是這麼難吃的便當。

「噢——」他一邊驚嘆,一邊開手機相機功能,拍下這驚為天人的一刻。拍完之後又自言自語道,「是不是應該把便當盒留下來,明天給家佳、阿珍姐看?」

他看了看照片,突然苦笑道:「原來人真的很餓的時候,再難吃的東西都吃得下去。」

手臂上的OK蹦進到了視線內,他隨即想到了家佳。

在他眼中,她平常膽子小的跟兔子一樣,怕店長、怕王經理。雖然如此,卻常常挺身而出、維護他的尊嚴,甚至還敢在第一天認識他的時候,就把他帶回家過夜。

現在想想,他還是覺得家佳很不可思議。

接著他陡然意識到,從小到大,什麼樣的女人他都見過,就是從來沒有一個讓他心裡,有這種暖暖甜甜的安定感。

想到這,他就納悶了。

她為什麼都沒來追我?我就算是穿這麼醜、這麼粗糙廉價的制服,也帥得像網球名將,沒道理她不覺得我帥啊。難道說,她喜歡猛男型的?

他舉起自己的右臂,說:「再搬幾天貨,應該就可以練出二頭肌、三頭肌了吧?嗯,以後還是要把便當都吃完才行。」

*****

早晨,四季超市內。

家佳買的「朝陽」股票已經連漲好多天了,所以她趕在九點開盤前又加碼掛買一張。

她一開盤就買到了,所以覺得今天很幸運。她輕輕哼著歌,調整新一期特價商品的擺放位置,心不在焉地想著,等她領到這個月的薪水,就要all in(註1)。這樣就可以早點存到創業基金、早點實現夢想;開一間屬於自己的超市。

到時候她一定要把阿珍姐、富凱找來工作。這樣他們就再也不必看王經理的臉色、忍受他無禮的謾罵。然後她還能把賣不完的即期品放在店門口,救濟像富凱那樣的遊民……

此時有個客人詢問家佳:「小姐,請問這裡有在賣滷包嗎?滷豬腳用的那種。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。」

家佳一時恍神、答不上來,正在補貨的富凱隔著一排貨架回答客人:「像左走三排,再右轉。滷包就在最下面一層的貨架。」

「喔。」客人應了一聲,改問尹富凱,「什麼牌子的?有在打折嗎?我記得你們最近有買一送一的活動,有包括滷包嗎?」

天資聰穎的尹富凱在短短幾天內,就把超市裡所有優惠活動和商品都記下來了,而且連牌子、品名、價格和重量都記得清清楚楚。

這時店長和阿珍姐正好經過,看他全都對答如流,店長滿意地點頭時,客人又問他:「那牌子的味道怎麼樣?好吃嗎?」

「誰知道啊。」尹富凱聳肩道。

店長一愣,立刻制止他再說下去,直接帶那個客人去找。

阿珍姐則把家佳拉到一旁,偷偷問她:「我看富凱好像記憶力很好、很聰明捏。妳確定他是神經病嗎?我這幾天觀察下來,他除了很白目、偶爾說奇怪的話以外,大部份的時候都很正常啊。」

家佳說:「很多神經病都是這樣,不是嗎?」她複述阿珍姐的話,「他們也是大部份的時候都很正常啊。」

阿珍姐點點頭,同意地說:「也是厚,有道理。唉,真是可惜,這麼聰明的孩子,要是沒發瘋就好。」

尹富凱看她們站在角落、交頭接耳的,便問她們:「妳們在說什麼?是不是在說誰的八卦?我也要聽。」

阿珍姐忙道:「沒有啦,我們在講『朝陽』啦。」

尹富凱說:「那支(註2)我今天早上就全賣了。」

阿珍姐吃驚地叫了一聲,惋惜地說:「你這麼早就賣了!怎麼不再多放幾天?唉唷,這樣少賺好多錢喔。」

「我都已經獲利超過50%,已經很滿足了。」

他知道家佳全家的理財觀念都比較保守,所以不敢多說,怕家佳發現自己其實很懂股票,便委婉地提醒阿珍姐。

「妳獲利都已經翻倍了,可以停利(註3)了。」

阿珍姐的想法和家佳一樣,她說:「我才不要咧。等我這個月領到薪水,我要再加碼。等到它開始跌了,再賣也來得及。」

到了中午,尹富凱和阿珍姐進休息室後,同時坐下、各自開證券app察看。這已經變成兩人的習慣。只不過今天家佳也加入他們的行列。

「朝陽」成交量突然爆大量(註4),股價瞬間飆高後開始下跌。家佳午休時看到股價比開盤價跌了5%,一慌就把兩張「朝陽」都賣了。

阿珍姐看到後,對尹富凱說:「沒事、沒事,這一定只是一些人獲利了結(註5)。不要自己嚇自己。」

尹富凱看了一會,判斷主力已經出貨得差不多了,接下來如果沒有新大戶接手當主力、繼續拉抬,這支股票就成了棄嬰,股價肯定會溜滑梯般一路下跌。

他再次委婉勸阿珍姐:「我看還是收盤前賣出吧。」

但阿珍姐還是不聽,她說:「反正我就抱緊緊、一張不賣。」

*****

尹富凱補貨補到一個段落,回頭往倉庫走時,看到家佳正在補蛋。

他看到她認真的樣子,突然很想捉弄她。他躡手躡腳地從她背後靠近她,猛然抓住她窄小的肩膀、大叫:「啊!」

「啊!」家佳嚇了一大跳,手上的兩盒蛋應聲落地,蛋液隨即從塑膠盒的縫隙流了出來。

他惡作劇得逞,一邊拍手一邊哈哈大笑。

家佳則慌道:「糟糕!」她馬上撿起蛋盒,對富凱說,「你在這邊顧一下,不要讓客人踩到。我去拿抹布,馬上回來。」

「那麼緊張,幹嘛?」

「你!」家佳有些生氣地說,「不知道該怎麼說你。」說完便快步離去。

他想起上次把整排飲料架噴得都是氣泡水,疑道:「難道我又闖禍了?」他低頭看了一眼地上橫流的蛋液,「不就是打破了幾顆蛋嗎?」

尹富凱邊等家佳,邊幫她補蛋。他心算了一下,如果蛋盒全都立起來,架上可以多放四盒蛋,所以就自作聰明地把蛋全都改成立著放。

結果其中一盒沒放穩,馬上就倒下來,裡面有顆蛋因此破掉。

「破了!」他訝然道,「怎麼那麼脆弱啊。」

沒想到這一幕剛好被王經理給看到。他氣急敗壞地衝過來,大罵:「你在搞什麼鬼?蛋盒是這樣放的嗎?你是白癡還是智障啊?喔不對,你是豬!你他媽就是隻豬!連蛋盒都不會放。」

尹富凱被劈頭痛罵,反應過來後,也火大得出手推王經理一把,說:「死胖子,你這是什麼態度?輪得到你來罵我?你欠扁啊?」

「你說什麼?你竟然敢這樣對我說話!你知道我是誰嗎?」

他揪起王經理的衣領,抬起手臂正要開揍的時候,阿珍姐突然跑過來、抓住他的手臂說:「別打、別打啦。」

王經理看週圍都是客人,不相信尹富凱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動粗,便對阿珍姐說:「妳不用攔他,我就不信他敢真的對我動手。」

她不小心脫口而出:「他哪有什麼不敢?他是神經病,瘋起來什麼都敢做。你再罵他,小心他拿刀砍你!」

王經理信以為真,渾身一抖,倒退兩步後,趕緊轉身、跑開。

尹富凱看他一臉窩囊,「噗」地一聲笑出來,頓時氣消。他對阿珍姐說:「這個俗辣就是欺善怕惡。」

他以為阿珍姐是故意騙王經理,讓王經理對自己心生恐懼、不敢再隨便責罵自己,便對阿珍姐豎起大拇指說:「幹得好。」

阿珍姐白他一眼說:「好什麼好啊?不知道這個王經理是不是跑去找店長告狀。」接著打一下自己額頭,「都怪我,亂講話。」

*****

💰 股市小辭典 💰

註(1):all in:將一筆資金全數壓在一檔股票上。 

註(2):支:證券商正式說法是「檔」,但股民之間口語上都是用「支」。

註(3):停利:一般而言,是指股價漲到停利點(預設目標)後,賣掉股票。相反地,「停損」是指股價跌到停損點(能承受的最大損失)時,將它賠賣,以免繼續下跌、越賠越多。

註(4):成交量爆大量:通常是主力「出貨」;出貨即大量賣出股票,通常會先透過媒體放出好消息。

註(5):獲利了結:不一定有賺到錢,而是指賣掉股票後,結算損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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