▲配圖來源：Pexel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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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經理一衝進店長辦公室，就對店長說：「快把尹富凱開除！」
王經理是薛店長的三舅，她早已對他時常公私不分的態度很感冒，再加上他沒敲門就直闖進來，還用這種命令式語氣與自己說話，令她更為不悅。
她冷冷問他：「原因？」
「因為他是神經病！」
「怎麼說？你看過他的就醫紀錄？他有精神病症的證明？」
「沒有，但是—」
店長打斷他的話，毫不猶豫地說：「就我所知，他不是。」她內心又補了一句：除了白目以外，其他都很正常。
「吼，真的啦。阿珍剛才講的，我親耳聽到的。」
「我確定他不是。」店長斬釘截鐵地說。
「就算他不是，他工作態度也很差。」他加油添醋地說，「他連補蛋都做不好，光是今天就打破了好幾盒，搞得到處都是蛋汁，有夠噁心。聽妳三舅的，還是早點把他趕走比較好，不然早晚會吃虧。」
店長臉色一沉，道：「這是我最後一次提醒你：上班時間時，我和你是上司對下屬的關係。如果你再記不住，該走的人就是你。」
她的眼神讓王經理一陣心寒，他趕緊陪笑道：「知道、知道，我一時忘了嘛。管理職還是要交給自家人才安心嘛，妳說是不是？」
店長沒有回答，只是抱胸、冷冷看著他。
「那個尹富凱—」他話講到一半，又被打斷。
店長說：「目前考察的結果，我很滿意。現在超市缺人，我不只不會開除他，而且還考慮提早將他轉成正職。」
「什麼！」
「還有，我常聽說你對員工很苛刻。勸你收斂一點，我不想再聽到類似的話。」
王經理惱羞成怒、激動地握拳說：「胡說八道！誰？誰說的？我跟妳說，那些都是謠言、都是毀謗！那是他們嫉妒我、想取代我，所以才這麼講的。妳千萬不要信。」
店長不耐煩地說：「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們。是不是毀謗，大家心裡有數。我還有事要處理，你先出去吧。」接著又補了一句，「下次進來先敲門，王經理。」
王經理自知理虧又知道店長正在氣頭上，所以不敢久待，應了一聲便匆匆退出辦公室。
他灰頭土臉地走出後，覺得很奇怪：她為什麼就這麼看好那個尹富凱？我剛才說他是神經病，為什麼她連查都沒查，就這麼篤定他不是？難道他們是朋友？但看他們的互動，也不像啊。
儘管王經理摸不著頭緒，他暫時也不敢再這麼橫行霸道了。
＊＊＊＊＊
午休時間，員工休息室內，尹富凱、張家佳和阿珍姐坐在一起，同時打開證券app。
不只「朝陽」跌停，它的母公司「朝來」也跟著大跌5%。
坐左邊的富凱心如止水，因為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。
坐中間的家佳鬆了一口氣，心想：還好昨天先跑了。我看我還是先不要亂跟單(註1)好了。
她趁左、右兩人正在專注看app時，趕快關掉自己的證券app，幫忙拿便當、筷子給他們。
坐右邊的阿珍姐看了則倒抽一口氣說：我看我晚上來抄個心經(註2)好了。
尹富凱又勸阿珍姐：「趁現在還有賺，趕快賣一賣啦。『朝陽』這種飆股股價都是炒出來的，它根本沒有那麼高的價值。」
家佳拚命點頭，但阿珍姐還是堅持不賣，她擺手說：「麥啦！一張不賣，奇蹟自來。(註3)」
尹富凱耐心用完，也懶得再勸，便說：「隨便妳。我都已經大發慈悲地勸妳那麼多次，不聽就算了。到時候賠錢，不要在那邊哭。」
家佳心想：雖然「朝陽」股價急漲、急跌很可怕，但光是這幾天的漲幅也讓我賺了一萬一千多耶。下班買些罐罐回家給薏仁、花生和地瓜好了。嗯……再買杯珍奶犒賞自己。對了，應該請阿珍姐和富凱吃個飯！如果不是他們的關係，我也不會買股票。
想到這，她看向身旁的尹富凱，他正因肩頸痠痛、在活動伸展。
她突然想到一件事，問他：「富凱，你這幾天洗完衣服，都在哪裡晾啊？」
超市員工專用的浴廁裡有一間掃除間，裡面的大水槽平常是用來洗抹布、洗拖把用的。但「季度大盤點」時，員工往往會盤點到凌晨三、四點，早班員工會很克難地在這邊淋浴，之後到休息室睡幾個小時，到早上直接打卡上工。家佳知道這幾天尹富凱都是在這裡洗澡，所以以為他也是用這個水槽洗衣服。
尹富凱震驚地睜大雙眼，指著自己：「我？洗衣服？我堂堂尹富凱需要自己洗衣服？」
家佳疑惑地說：「不然你的衣服是誰洗的？」
他聳肩道：「誰知道啊。我都把髒衣服丟在掃除間。反正它們隔天就會被洗得乾乾淨淨、疊得整整齊齊地，放在休息室的椅子上。
家佳和阿珍姐兩人互看一眼，都覺得很奇怪：大家下班後都巴不得趕快離開，，誰會那麼好心幫他洗衣服？
到底是誰呢？
＊＊＊＊＊
晚上下班後，家佳原本找尹富凱和阿珍姐一起逛夜市，打算請他們吃晚餐。但他們走到一半，阿珍姐突然想起要倒垃圾，就匆匆離開，剩下兩人單獨逛街。
尹富凱一開始很興奮，因為這是他第一次逛夜市，對於路邊攤美食也有很大的期待。
遠遠看過去，夜市果然如電視上那般熱鬧、人聲鼎沸。但是等到他們進到夜市後，他就發現地上都黏黏的，而且有些路段還會飄著臭味，讓他覺得很噁心；尤其是賣吃的攤位，烹煮環境更令他對衛生存有疑慮。
尹富凱問家佳：「真的要在這裡吃喔？吃了會不會拉肚子？」
家佳回道：「不會啦，哪有那麼嚴重。你想太多了。」接著又說，「這裡有一家牛排很好吃喔，我帶你去。」
「牛排？」尹富凱腦中浮現的是昔日在高級餐廳裡吃牛排的景象，這令他食慾大振。他一時忘記自己早已今非昔比，只覺得已經好幾天沒吃到「像樣」的食物，便催促她
「不早說！快帶路啊。」
家佳點點頭，熟門熟路地帶他在夜市裡鑽來鑽去，很快就來到一家鐵板牛排的攤位前。
她指著招牌說：「就是這家。」
「啊？」它陽春的門面與他想像的畫面落差太大，他難以接受地說，「這家看起來超破的耶。」
「怎麼會呢？他們的招牌才剛換新的耶。」家佳又墊腳、湊到他耳邊抱怨了一句，「而且牛排還漲了五塊。」
尹富凱一度轉身、想直接走人，但他想起之前去張家的景象，他們家的公寓也很破爛，但張媽煮的飯確實好吃。這麼一想，他覺得好像應該給這家鐵板牛排一個機會。
於是他又回頭問家佳：「妳真的有吃過？確定好吃？」
家佳認真地點點頭，不懂他為什麼突然表情那麼嚴肅。她直接走到一張空桌旁坐下，回頭看他還杵在招牌下，便對他招手說：「過來坐啊。」
尹富凱一臉狐疑地走過來、坐下，一邊東張西望一邊問她：「怎麼都沒有人帶位？」
家佳笑說：「這是路邊攤，又不是餐廳。」接著問他，「你想吃什麼？有牛排、豬排和雞腿排。」
「當然是牛排啊。」
家佳就對老闆喊：「老闆，兩客牛排，謝謝。」
老闆娘回頭看了他們一眼，簡短應道：「好的，美女，馬上來。」
尹富凱急道：「可是我還沒說是哪一種牛排、要幾分熟耶。」看了一圈，又問家佳，「怎麼沒有菜單、酒水單？」
家佳心想：唉，又發作了。
她有耐心地跟他解釋路邊攤和餐廳的不同。尹富凱聽了似懂非懂，他又問她：「那口渴怎麼辦？」
「有紅茶和玉米濃湯啊。」她說完就起身幫兩人倒茶、盛湯。
尹富凱這些天與大家相處下來，也學會幫忙拿餐具。兩人坐定後，他拿起旁邊一疊方形的粉紅色餐巾紙問家佳說：「這個顏色也是正常的嗎？」
家佳回他：「當然是啊。難道你以前都沒看過嗎？」
「沒。」尹富凱用湯匙舀了一口湯，納悶地說，「怎麼都沒有玉米？」
老闆娘突然轉頭朝他們大喊：「帥哥、美女，你們要蘑菇醬還是黑胡椒醬？」
家佳馬上回答：「蘑菇醬。」
尹富凱覺得奇怪，便問老闆娘：「不能只加鹽嗎？普通的玫瑰鹽就好。」
老闆娘擺擺手說：「沒有那種東西啦。」
「啊？」尹富凱頓了一下，勉強地說，「那黑胡椒醬好了。」
「好。清一下桌子，要上桌囉。」
家佳才剛把紅茶和玉米濃湯移到邊緣，兩客牛排就上桌了。
尹富凱學家佳攤開白色的大餐巾後，老闆娘一開蓋，熱滾滾的噴油馬上就被餐巾擋住。
老闆娘走掉後，他用叉子戳戳牛排，疑道：「這上面黏糊糊的東西，能吃嗎？」
「當然可以啊。這是你剛才點的黑胡椒醬，你忘了？它有勾芡，所以才會糊糊的。快吃吧。」家佳說完自己就先切起牛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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註(1).「跟單」—跟風下單買股票。不少投顧會員、網紅紛絲和新聞觀眾都會跟單。
註(2).「抄心經」—股市名言：「抄心經，讓心靜。成年人，不容易。」這句話表示散戶買的股票正在下跌，需要想辦法來緩解焦慮。
註(3).「一張不賣，奇蹟自來。」—這句也是股市名言。同樣也是散戶買的股票正在下跌，但無論是否跌到停損點，散戶都深信它會再漲回，因此一張不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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