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妹從小就是超皮、超欠揍的人，明明長的就是正常女生的臉，個性卻跟男生一樣，老是愛調皮搗蛋。每次她作亂，我這個當哥哥的就會被爸媽罵，說我沒做好榜樣、沒把她管好之類的。可是又不准我打她、罵她，那這樣是要怎麼管教？
總之，我一直都覺得她很煩，常常祈禱老天爺會給我妹一點教訓或苦頭嚐嚐，讓她以後可以安份一點，不要再給我惹麻煩。
結果有一年，我妹還真的被狠狠「教訓」了一頓！
那年清明節，我們全家跟親戚一起上山掃墓。一開始大人都是站在樹下納涼，我們這些男生負責拔墳頭上的野草，女生負責弄水果供品，還有準備那種用石頭壓住的彩色墓紙。為了幫祖先打好人際關係，不只是祖先墳上有壓墓紙，附近幾個墳墓也有壓。我妹那個時候已經唸國中了，她和兩個堂姊就被大人派去壓墓紙。
等到墳墓清理的差不多了，家中長輩才會出場來帶領大家一起祭拜祖先和后土。等到香都燒完，掃墓加祭拜先人的儀式就算結束了。
大家如往年一樣，到山下一起吃午餐，大人跟小孩都是分桌坐的。我們這桌年紀都差不多，大家又都滿熟的，聊起天來也沒什麼顧忌。
堂姊說，剛才掃墓的時候，我妹又在那邊皮了，她墓紙不好好壓，反而在那邊對著祖先鄰居的墓碑照片評頭論足的。
她注意到其中一個墓碑，墓主的名字非常唯美，直覺就是女人的名字。可是黑白照片上，卻是個頭髮稀疏快成光頭、面貌非常蒼老的人。
她噗哧一聲笑出來，對墓碑嘲諷道：「到底男的女的啊？明明就雄性禿了，還取這麼娘的名字！祢看祢墳上的野草都比祢頭上的多！多給祢一點墓紙，拿去買落建！」
我聽堂姊一講，火就上來了。忍不住就嗆我妹說：「你是弱智嗎？大部份的人都是壽終正寢，照片是老的時候拍的。老人家頭髮少很正常好不好？你是在笑人家什麼！我就看你老的時候，頭髮剩幾根！」
我爸媽耳朵超利，我才罵她罵沒幾句，他們就馬上走過來我們這桌，要我不要對妹妹那麼兇。我妹仗著我爸媽在，依然對我嬉皮笑臉，一點也不知道反省。
我對我爸媽對她的溺愛真的是無語問蒼天。雖然滿壞心的，但我當下確實是詛咒我妹有報應。
因為祖先的墳墓跟我們家在不同縣市，所以每年掃墓那天，我們都會在親戚家過夜。當天晚上睡到一半，突然一陣尖叫聲把我嚇醒。
我整個人彈起來，那尖叫聲還在持續，是那種悽厲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。一開始我沒聽出來，直到我發現聲音是從隔壁房間傳出來的時候，才知道是我妹在尖叫。
我馬上一肚子火，邊下床邊罵：「幹，半夜發什麼神經！」
打開房門，正想衝到我妹房間罵人，卻發現她房門是開的。往裡頭一看，我爸媽跟兩個堂姊居然跑的比我還快，已經在她房間裡面了！
我媽摟著我妹的肩膀，大堂姊坐在床邊牽著她的手，我爸和小堂姊則是站在大堂姊旁邊。
我妹整張臉都漲紅，一雙眼睛哭到腫起來還在哭！
「好了好了，不哭不哭，」我媽安慰她，「是不是做惡夢？沒事了、沒事了。」
「你是夢到什麼啊？我們快被你嚇死了！」大堂姊說。
「是祂！祂、祂，祂是女的！不是惡夢，這不是惡夢！」我妹邊哭邊說，看起來像是被嚇得不輕，連講話都有些顛三倒四。
我們都聽不懂她到底想講什麼，大堂姊又問說：「你到底夢到什麼了啦？」
「不是夢啦！」我妹崩潰大哭。
這下連二伯、二伯母也衝過來了。
「好好好，那你告訴我，到底剛才發生什麼事？」我媽邊拍她的背安撫她，邊問她。
「祂來拔我頭髮！」我妹聲嘶力竭地尖叫道：「祂說祂要把我的頭髮都拔光光！」
「誰？」我爸看他寶貝女兒這麼難過，登時臉色大變，怒道：「是誰？你快說！我一定把他打到爬不起來！」
「林書涵啦！」我妹哭道。
「啊？」在場大家都一臉茫然。對這名字一點印象都沒有。
「就是阿祖右邊上面那排死的那個嘛！」我妹說。
我們一聽，都安靜下來。我爸媽和二伯、二伯母看起來還是很困惑，但我從我兩個堂姊眼神中看到了恐懼。
不知道過了幾秒，大堂姊才把今天掃墓的事跟我爸媽講。
我爸想安慰我妹，就伸手摸摸我妹的頭，說道：「都是心理作用啦，你夢到祂，是因為你覺得自己做錯了吧。不然你現在先睡，明天早上，我再帶你上山跟祂道歉。這樣...」
我爸說到一半，一大把頭髮順著他的手，從我妹頭上掉到棉被上！
他整個人瞬間僵住了，一個字都說不出來。
大堂姊倒抽一口氣，小堂姊驚呼一聲：「天啊！」
「鬼剃頭！」二伯母喊道。
我妹看到她面前掉落那麼多頭髮，愣了一下，又開始嚎啕大哭。
二伯和二伯母先叫我跟兩個堂姊各自回房睡覺。但是我們當時都被嚇得完全清醒，也沒有任何睡意。
回到房間後，我就聽到二伯勸我爸，天一亮就馬上帶我妹去人家的墳墓道歉。我爸也連聲說好。
後來，我爸媽整個晚上都在陪我妹看電視。等到天亮，我二伯和我爸就馬上帶我妹，買一大堆鮮花素果、紙錢和香去人家墳前道歉。
可是，沒有用。回到我們家以後，我媽就算每晚陪我妹睡，她還是會在半夜驚醒，然後在哭叫中發現自己頭髮又被扯落一大片！
我媽明明睡在她旁邊，但就是什麼都沒聽到。我媽還刻意選了禮拜六，故意整夜不睡，但在什麼異狀都沒有的情況下，我妹又哭著說她頭很痛。我媽往她頭一摸，又是一撮頭髮掉下來！
我妹因為頭髮變得很少的關係，感到自卑不敢上學，就一直向學校請假。
我爸媽到處燒香拜佛，去求護身符、平安符回來，又給我妹喝符水、收驚、祭改...有的沒的，什麼方法都試過，但是一點用也沒有。不到兩個禮拜，我妹的頭髮就全掉光了。
我一開始只是覺得我妹的反應，還有嚴重掉髮很嚇人。但是幾天過去，我突然覺得她好可憐。仔細想想，我妹嘴賤歸賤，也沒壞到要承受這種報復吧？
因為我妹的關係，我們全家都睡不好，間接影響到白天的工作和學業。她還是每天晚上瘋狂尖叫，到最後我爸媽也不知道要怎麼辦。
直到有天，我妹突然說，她想再去向阿祖的鄰居(也就是那位林姓墓主)道歉。我爸媽也馬上就答應了，隔天馬上就請假帶她去。
大概是這位林姓墓主這次有感受到我妹的誠意吧，自從我妹那天在祂墳前哭著下跪道歉後，她當天晚上就夢到一位素昧平生的中年男子勸那位林姓墓主原諒她。那位墓主似乎還是餘怒未消，兇狠地盯著我妹看了很久很久，最後才勉強答應那位中年男子。
說也奇怪，從那天晚上開始，我妹就再也沒有夢到那個墓主和中年男子，也沒再遇到「鬼剃頭」。
我爸媽猜說，那個中年男人大概就是阿祖顯靈吧。
而我妹自從經歷這件事之後，也總算收斂許多，從此改掉調皮的個性，不再到處惹禍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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