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尹富凱一上工就被王經理叫去補貨,而且故意叫他去補最重的飲料類。

買飲料的人實在太多了,尹富凱補貨補到中段,前面又得再補。他來來回回搬飲料箱搬得又累又渴,便決定休息一下、拿瓶飲料來喝。

他從架上選了一瓶常喝的氣泡水,打開、喝到一半,瞥到標價,口中的氣泡水瞬間噴了出來。

「六十塊錢!以前在餐廳喝,一瓶都要三百耶。」

他心想:這些一定是瑕疵品,不然不可能這麼便宜。可是,喝起來很正常啊。

他狐疑地掃過一排架上的飲料標價,發現都不到一百元,奇道:「難道超市賣的東西都這麼便宜?」

他這時才發現面前的飲料上都是他剛才噴出的氣泡水。自知闖禍的他,馬上把後方的飲料通通挪到排頭擋住,然後趕快離開中段,繼續往後段補。

他補到一個段落,回頭就看見家佳正默默把他藏在後面的飲料一一挑出來、用抹布擦乾淨,將它們另外放在推車籃中。

他感到有點不好意思,心想:下次應該要趁她沒看見的時候……

他走到她身邊,心虛地說:「妳剛才都看到了?」

「嗯,弄髒的商品就要下架,不可以賣給顧客的。你……」天性溫柔的家佳雖有些生他的氣,但口氣就是兇不起來,「下次不可以再這樣了。要是被王經理發現,他一定會要你自己花錢把它們全都買下來的。」

他看她一副想罵人又找不到詞彙的樣子實在可愛,但表面上還是裝作不情願地說:「好啦,知道了啦。」

「知道就好。」她又說,「好了,你先去忙你的吧,我這邊快清好了。」

他沒有回答,也沒有馬上走開。他看著她清秀的側顏和俐落的動作, 忍不住嘴角上揚,心想:要是有錢,我一定要雇她當管家。

*****

尹富凱腦筋動得很快,他開立薪資戶後,馬上找欠債的鉅富銀行談。在他的奪命連環call下,萬芊總算接了他的電話,並且答應幫助他。

最後他和鉅富銀行達成協議:銀行在第一年的寬限期內,只會預扣他薪資戶中,固定比例的薪水,其他帳戶裡的存款由他自由運用。

緊接著,他就用薛管家留給他的六成現金,拿來買「萬國來朝」中的「朝陽」。

接下來的幾天,白目的他雖然天天都把超市搞得雞飛狗跳,但憑藉著股票話題,他和阿珍姐混得很熟。每天兩人都會趁空檔一起盯著證券APP,阿珍姐總會樂呵呵地說「今天又漲了幾趴、幾趴」。

而家佳看他們兩人「天天數錢」,也越來越心動,最後忍不住偷偷去開了證券戶,但始終鼓不起勇氣下單。

有天中午,她看到電視新聞在報導「萬國來朝」的盛況,一時衝動便想掛漲停的價格買一張「朝陽」,卻下單失敗。

她打電話問了營業員,才知道「朝陽」是處置股(註1),下單之前要先請營業員圈錢(註2);要賣出之前,也要先請營業員圈股(註3)。

她成功下單之後,發現同時掛漲停買的量有好幾萬,但掛賣的單量卻一直是零。所以直到收盤,都沒輪到她。

她有點失望,但打定主意要隔天一開盤就掛漲停買。

*****

隔天上早班的她,提早到超市、換上制服後,就先跑到無人的貨架角落,偷偷打電話給營業員圈錢。

她透過營業員才知道,八點半就可以開始掛單,這樣排序就會早於九點開盤後的掛單。

她下單後,就趕快回到休息室,等王經理分配本日的工作。接下來工作時,她便時不時趁空檔偷看APP。

快十一點左右,她終於收到了成交的推播通知。

她倒抽一口氣,開心地想大聲歡呼,又怕會引起注意,便一個人在零食區蹦蹦跳跳。

午休時,員工們分批到休息室用餐。

家佳一進休息室,就看到阿珍姐和尹富凱邊吃便當邊討論股票。她看他們眉飛色舞的表情,就知道今天股價又漲了。

她跟著微笑了起來,很想加入他們,一起討論、一起分享喜悅。但是她之前天天勸說阿珍姐和尹富凱「見好就收」、「回頭是岸」,現在實在不好意思承認自己也進場了。

阿珍姐一看到她,順手將她訂的便當遞給她。她接過來、打開便當一看,眉頭頓時一皺。配菜格中有她討厭的三色豆。

她決定先一股作氣地將它們吃掉。沒想到她剛吃完那一格,坐她旁邊的男同事—陳致偉便說:「妳喜歡吃三色豆啊?那我的給妳,多吃一點。」他邊說邊用湯匙撈給她。

他暗戀家佳有一陣子了,以為她喜歡吃,便想獻殷勤。

家佳還來不及拒絕陳致偉,坐她對面的尹富凱也說:「真的假的,妳喜歡吃三色豆?那我的也給妳,三格配菜都給妳。」說完便將整個便當盒都推給她。

阿珍姐在不知不覺中,已把尹富凱當兒子,她開始叨唸:「你怎麼都吃那麼少?你現在被王經理盯上,一天到晚要搬重物,不多吃一點怎麼會有體力咧?要趕快長肉、變壯啊。」

「這便當真的太難吃了。配菜難吃就算了,連主菜也難吃。」尹富凱補充說,「尤其是三色豆!天底下怎麼會有三色豆這麼噁心的東西。」

家佳小小聲抱怨:「其實我也討厭吃三色豆。」

「啊?」三人齊聲道。尹富凱又問,「那妳還吃光?而且還先吃?」

「我想說先苦後甘嘛。」家佳有點委屈地說。

「有病啊,不爽吃就不要吃啊。」尹富凱完全無法理解。

「不可以糟蹋糧食。」家佳說是這麼說,還是一臉糾結。她不好意思要求陳致偉把配菜夾回去。

出於教養,尹富凱沒辦法看女孩子為難。所以他搶先陳致偉一步,將她便當裡的三色豆挖到自己的便當,捏著鼻子將剩下的配菜全部吃完。

家佳正想謝謝尹富凱替她解決難題,他突然開口:「嘔嘔嘔,有夠噁心!妳去買氣泡酒給我漱口。」

「氣泡酒?」

「對啦,我要氣泡酒漱口。」

阿珍姐翻了圈白眼,戳他的太陽穴說:「你嘛幫幫忙,你吃的是三色豆是自己的還有陳致偉的,怎麼會是要家佳買給你?」

「我不管,反正你們要買氣泡酒給我。」

陳致偉瞪了他一眼,不發一語地拿起空便當盒,離開休息室。

「神經病!」阿珍姐罵道,「一小時的工錢也買不起一瓶氣泡酒啦。」又對家佳說,「別理他,我們走。」

「可是我還沒吃完便當啊。」家佳邊抗議邊被阿珍姐拉走。

尹富凱看著三人陸續往門口走,便對他們招手說:「喂、喂!好啦,氣泡水也可以啦。」

三人都沒停下腳步地走出休息室,當門關上的剎那,尹富凱突然覺得很委屈,心想:我這麼犧牲、吃這麼難吃的三色豆,要瓶飲料怎麼了?

想到這,他氣地朝門吼道:「你們這些人怎麼這麼小氣啊?你們以為我稀罕這裡賣的氣泡酒、氣泡水啊?我才不稀罕!要換作是以前,你們送我一箱,我還看不上咧!」

*****

家佳在商品架上換標籤時,注意到尹富凱一直在附近打轉,又時不時偷瞄自己。

她以為他需要幫忙但不好意思開口,便走過去問他:「怎麼了,你在找什麼?」

「我口渴。」

「休息室裡就有飲水機了。你沒有保溫杯的話,我找紙杯給你。」

尹富凱搖頭說:「我要喝飲料。」

家佳看了左右一眼,他們正在飲料區,她不懂他為何在此徘徊那麼久,疑惑地問他:「所以?」

尹富凱指著家佳身旁的飲料說:「這個牌子的氣泡水我沒喝過,不知道好不好喝。」

家佳瞥了一眼標價,勸道:「這太貴了,一瓶就要四十五,都可以買好幾把菜了。你還是喝白開水吧,免費的呢。」

「我就不想喝白開水。」

「那你選茶類吧。喝茶解渴。」

「我不要。」

「那……汽水?汽水也有氣啊。」

尹富凱點點頭,看向汽水那排,指著其中一項,說:「就這個吧。」

「那你拿啊。」

「妳幫我挑一瓶。」尹富凱又說,「我不知道要怎麼挑。」

「為什麼要挑?同樣的商品,拿哪一瓶都一樣啊。」

他理直氣壯地說:「不一樣。妳挑的一定比較好喝。」

她哭笑不得地說:「又不是挑水果,哪有差啊。」同時心想:該不會是又『發作』了吧?不過這種像小男孩的任性,也滿可愛的。

她隨便拿起排頭的第一瓶,正要遞給他時,最上層的一箱飲料竟當頭砸下!

尹富凱在千鈞一髮之際,反射性地一手將她往懷裡拉,一手護住她的頭。

家佳突然與他拉近距離,抬頭見他的眼神變得銳利有光,心跳陡然加速了起來,心中暗嘆:雖然是神經病,但是好帥啊。

意外發生得太快,飲料落地的剎那,尹富凱忙問她:「沒事吧?」

家佳還沒回神,迷茫地應了一聲:「嗯?」

他這時才注意到兩人靠得有多近。她的皮膚細緻得幾乎看不到毛孔,他順著她的眉眼一路往下到薔薇般的唇,突然一陣怦然心動。  

*****

💰 股市小辭典 💰

註(1):處置股:證交所針對連續數天股價波動或成交量過大的股票進行「處置措施」,藉由增加交易難度讓買賣降溫。

註(2):圈錢:下單買前,請營業員從證券戶中先預扣一筆錢,通常會多扣。假設投資人預計要買一張股價十九元的股票,也就是一張一萬九千元,便可以請營業員圈兩萬元整。最後實際買到的一張價錢是一萬八千元,那麼在收盤後,便會退回多扣的兩千元。

註(3):圈股:下單賣前,請營業員先預扣股票,通常會多扣。假設投資人手中持有十張股票,便可以請營業員先圈十張。最後實際賣出五張,那麼在收盤後,剩下沒賣出的五張便會退回庫存。

*****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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