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03-敲門
橘紅色的火焰逼退了主持人,也嚇壞了台下的觀眾。大家紛紛閃避,叫嚷著滅火。還好,有一位服務生連忙抓了樓梯口的滅火器衝過來,火勢才得以快速撲滅。
「這年頭魔術師也不容易,動不動還得搞自焚。」葉先生搖頭嘆息。
「我孩子的爸他怎樣了這是!」劉小姐哭喊道。
「你醒醒吧你! 人家的精子根本沒見過你哪!」張先生揶揄道。
確定安全無虞之後,主持人才對大家宣佈黑布袋是空的,裡面沒人,不信可以前來舞台邊看看。
今晚的表演就到這裡結束了。
真是神經病! 一下殺動物,一下燒自己! 在台前的我,一邊安撫自己的情緒,一邊咒罵這位魔術師。明天我一定要來唸唸飯店經理,讓我帶個團,回去還得去趟廟裡收驚。
表演結束以後,大家也沒有心情繼續用餐,所以就原地解散,各自回房休息。
今晚我獨自睡一間房。這大概就是帶商務團的小小福利吧,即使是給導遊住的,但頂級豪華飯店的房間自然不會寒酸到哪裡去。房內同樣也是採新古典與鄉村混搭的風格,空間挑高且非常寬敞。淺色圖騰的壁紙連接上方白色雕花線板,亮澤感的原木傢俱皆以金箔點綴。嵌燈光芒的凝聚與折射,烘托出滿室的溫馨氛圍。
房間右側,有兩張絲質king size的床,兩床頭中間有個小巧的床邊桌,桌上除了華麗精緻的黃銅檯燈,還有桌機和情境面板,可以調整溫度、燈光和簾幕。左側則是獨立的梳妝台和書桌。連接陽台的是雙人沙發對座與小圓茶几。此外,還有另外拉出來的迷你吧檯。
一回到房間,我就大字倒在床上。
真想就這樣直接睡到明天早上啊,我心想。
還好理智戰勝了惰性,最後決定先去沖澡,提振一下精神。
洗完澡之後,我先設好morning call和手機鬧鐘。接著就開始準備明天行程的細節和講稿。不知不覺,夜已深。寫字寫到一半,我就睡著了。
「叩叩叩!」
睡到一半,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了我。我揉著惺忪的睡眼,反射性得看一下手機時間,才清晨4點多!
「叩叩叩!」
「誰啊?」我聲音沙啞得問道,半睡半醒之間,還在考慮要不要起床去開門。
「是…我…」一個熟悉的男聲,幽幽得說著:「王導,是我。」
我一聽,會叫我王導的大概就是那幾個團員,心裡也有了譜。於是喝了一口檯燈旁的水後,將燈打開,又回應:「吼! 要幹嘛啦!」
「冷…我好冷…」
「冷是不會調高溫度喔?」我一邊站起身,一邊走去開門。「我不是說過了嗎,這間飯店的房間空調都是獨立的啊。」
「好冷…救我…」門外的聲音繼續自顧自得說著。
「好啦,我去幫你看一下冷氣。如果不能調,我幫你跟櫃台反應,看是要換房間還是怎樣,你別擔心。」
當我不耐煩得伸出手,要將門鍊打開的瞬間,一陣寒意無預警得自骨盆沿著脊椎往上蔓延,整個背部都在發涼! 我愣了一愣,將手縮回來。
這時的我已完全清醒,心中警鈴大作。我往後退了一步,突然覺得腳下的地板踩起來怪怪的。我往下一看,發現地毯都濕了,似乎還有水不斷得由門縫外往內滲入。
直覺告訴我:此時在門外的,絕對不是活人。
「叫我王導想騙我開門…你究竟是誰? 叫什麼名字?」我邊問,邊後退。
「是我。我是…我…我…我不知道,我是誰? 我不知道! 我想不起來了! 我是誰?」
僅管門外的祂聽起來驚慌不已,我對祂仍有所防備。我快速將桌上的佛經揣在懷裡,坐回床上,背靠著床板。右手習慣得握著胸口的玉墜,思考著:暫時還不知祂的目的,但目前看起來應該是進不來,或不曉得可以進來,或暫時還沒想到要進來。
不行! 總不能一直這樣僵持下去吧!
我鼓起勇氣,小心翼翼得再度走到門口。深吸了一口氣,假裝生氣得對門外喊:「你連你是誰都搞不清楚,還好意思來敲門! 三更半夜的,人家不用睡覺啦! 門我是絕對不會開的,你想清楚,明天下午再來找我!」
講完,門外就不再有回話,但水珠滴答的聲音和寒冷的感覺卻不曾間斷。
我狐疑得盯著門看,好奇門後的動靜,卻始終不敢從貓眼窺視外面的走廊。
「王導…」
「啊!」我驚呼了一聲,又後退一步。「幹嘛!」
「那個…不是,王導啊…」
「吼你煩不煩啊! 又怎麼了!」我故作鎮定得回答。
「我真的好冷…」
「多蓋幾條被子不就好了嗎? 都多大了還怕冷!」我硬著頭皮講下去:「再吵我就叫全十樓的人出來笑你!」說完,我還很心虛得抱緊佛經。
「唉…」門外傳來了嘆氣聲後,就不再有任何聲響,寒意也不見了。
應該離開了吧,我鬆了一口氣。
回到床上躺平。此時連竊喜的精神都沒有,一閉上眼,睏意就直撲而來,將我吞噬於黑暗之中。
早晨時分,飯店morning call準時6點整叫我起床。但我總覺得沒睡飽,翻個身又繼續睡。唉,睡覺實在是件很幸福的事啊!
直至手機鬧鐘第二次響起,我才心不甘情不願得爬起。看了下手機時間是6:10,還來得及跟餐廳主廚確認今早實際的出菜狀況。
餐廳在7點以後才開門,但在此之前,我已經先行吃完了早餐,也與遊覽車司機確認好接下來一天要行走的路線。由於集合出發的時間是9點,而我8:30才會在大廳幫大家check out。所以接下來的1個半小時,我就可以悠哉得做自己的事。說出來也不怕大家笑,通常我都是回房繼續睡回籠覺。而今天也不例外。當我正從大廳走回房間時,突然有人從背後叫住我:「潔弟!」
我回頭一看,眼前這位高挑女子正是飯店的餐飲部經理─吳依樺。
「喔,是依依啊! 哈囉!」我對她笑了一笑,便大步向她走去。
「早餐吃了嗎?」她笑起來眼睛總是彎彎的,親切中又帶有一絲嬌媚。
「吃了,正要回房睡覺。」說完我還打了個哈欠。
「哈,我也要去你那棟,我們一起走吧。」她勾起我的手。「喔對了,昨晚餐點還可以嗎?你這次帶的不是貴賓團嗎?」
「嗯,只是口味他們吃不習慣。」說到這我才想到昨晚的事,瞇著眼問她說:「依依,你們飯店安排餐廳表演的該不會是你吧?」
「不是耶,是節目部,我們只是配合單位喔。怎麼啦?」
我劈頭就罵:「哼,最好不要讓我發現你也有參與安排! 爛死了! 昨晚的魔術表演又殺動物、又燒人的,也太變態了吧! 結局又虎頭蛇尾,莫名其妙就結束了! 什麼東西!」
「你是說Lumiere的表演啊? 哈,昨天Jacky也嚇了一跳!」
「Jacky? 誰啊?」
「我哥啊! 他就是節目部經理,昨天親自上陣擔當主持人。你不知道嗎?」她無辜得眨了眨眼。
「我─不─知─道!」我狠狠瞪她一眼,「帶我去見你哥!」
「要幹嘛啊?」
「扁他啊!」我握緊拳頭,「怎麼可以安排這種表演?事前都沒綵排過嗎?」
「唉我的大小姐,你冷靜一點好不好啊!」她正經得看了我一眼,繼續說:「Lumiere現在在Vegas是真的很紅! 場場表演都能夠引爆話題! 又從不表演一樣的魔術! 而且啊,為了避免點子被盜用,他從不綵排,也從不假手他人準備道具。還有啊…」
「但至少規範要先講清楚吧!」我忍不住打岔。
「你聽我說完嘛! 你講的這些,難道整個節目部會想不到嗎?在表演之前,Lumiere早就已經與我們飯店簽了約。你們昨晚看到的,都不是真的。」
「都不是真的?」
「嗯。」她用力點頭。
「你確定?」
「確定。」
「你發誓?」
「吼我發誓啦!」她又氣又好笑得說,「哪有人一大早就叫人發誓的啦!」
我也跟她一起笑了起來,依依還特別叫我小聲一點。
「不過說真的,Lumiere很帥吧!」
她一問,我臉都紅了。頭輕輕點了一下,說:「嗯…超帥。」
「哈! 那我告訴你個好消息! Lumiere還會在這待上兩個禮拜,每天晚上都會表演新的魔術喔! 你這團結束以後,如果有空檔,可以來看看啊!」她頂了我一下肩膀,「如何?房間我幫你安排!」
「吼唷不用了啦!」
「害什麼羞啊!」
我們兩個單獨在電梯廳笑鬧時,遠處正好有三、四個人走來。我跟依依瞥了他們一眼,趕緊裝作若無其事得在等電梯。
「王導!」飯店櫃台的沈湘怡一邊喚住我,一邊快步而來。大概是怕我進電梯吧。
「湘怡,怎麼了嗎?」
「是這樣的,這兩位警察找你。」湘怡神色慌張,跟我說完以後,又馬上轉頭對兩位陌生男子說:「她就是王導。」
「警察?」我挑了挑眉,與依依對看一眼。
依依滿臉的疑惑和擔心,她問:「發生什麼事了嗎?」
「王小姐,你就是負責這次北京商務參訪團的導遊嗎?」其中一名警察問。
「是啊,有什麼事嗎?」才早上7點多,我完全想不到警察找我的原因。
「我們需要你的協助,請跟我們一起前往現場指認屍體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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